初雪。

  錠者剛出門就發現了,軟軟的雪飄在身上,他不禁微笑了起來。

  等好久了啊!

  北海道這個時候早就已經下了不知幾次了,東京下雪的時間也太晚了吧。

  他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氣,不禁有點陶醉。這種帶點雪的空氣,有種故鄉的味道。

  「錠者,等一下啊。」

  他還沒陶醉很久,包著像粽子一樣的吳明捷已經跌跌撞撞的跑過來,手上拿著一條圍巾,不由分說的掛在他身上,嘴上還唸着,「天氣冷,你要多穿一點!」

  錠者不禁覺得好笑,「拜託,這樣還不算冷好嗎?」

  他可是雪國出生的道產子啊,這點小雪算什麼。

  但吳明捷很堅持,「你受過傷,太冷對身體不好。還是穿暖一點比較保險。」

  錠者雖然無奈,但也笑著接受了。

 

 

  他喜歡的人,是從南方島嶼來的。

  當年他也去過吳明捷的故鄉,一下船那襲面的熱浪,讓他一瞬間有點承受不住。

  所以今天看著吳明捷才一點小雪,就穿的像是遇到暴風雪一樣,錠者也只是暗暗覺得好笑。

 

 

  他沒想過會和吳明捷一起迎接冬天。

  錠者曾經想過,他雖然到了吳明捷公司上班,但他沒想過自己會待這麼久。

  他雖然是一個只要有一點希望,就會追過去的人,但他也是有底線的。

  他一直再等到回北海道的時刻。

 

  例如說,吳明捷討厭他的那一天。

  例如說,吳明捷覺得他噁心的那一天。

  例如說,吳明捷交到女朋友的那一天。

 

  不過這些都沒有發生,倒是發生了很多別的事。

 

  例如說,在完成一筆大訂單時,吳明捷會把頭埋在他的肩頸間,輕輕的嘆息着。

  例如說,他無法單手操縱的動作,吳明捷總會不著痕跡的幫他一把。像是開罐頭、拉拉鍊之類的。

  例如說,在他偶爾心血來潮回頭時,總會意外的發現吳明捷正在盯著他看,然後尷尬的瞥過頭。

  錠者很納悶,他偶爾會想,難道吳明捷也喜歡他嗎?

  但是那些訊息微弱到,讓錠者無法說服自己。

  頂多只能讓他承認,吳明捷真的不討厭他而已。

  但他想要得更多。

 

  「錠者,你在發什麼呆啊。」吳明捷的聲音拉回錠者的思緒,接著很順的牽起他的,「快走吧,不要在發呆了。」

  錠者來不及反應,只能被拉著跑,「呃……好……」

  又多了一項……

  錠者看著兩人牽起的手,臉頰微燙。

  或許吧,他是很貪心,但他願意等。

  像這樣每一天,一小點一小點的進步。會不會有一天,吳明捷能真的喜歡上他呢?

 

  但錠者沒料到,他要離開的那天,會這麼快的來到。

 

 

#   #   #

 

 

  那天,錠者收到了一張明信片。

  吳明捷原本不以為意,卻看到錠者看完了後,臉色大變的連忙收拾行李,連一句解釋也沒跟他說。

  「怎麼了?」

  吳明捷搶在錠者出門前一刻攔住他,錠者神情慌亂,只悶聲的說了句,「我要請假幾天……」

  「我知道,」吳明捷溫聲重複,「我是問,怎麼了。」

  「教練……我在札幌商時期的恩師,」錠者啞著嗓子,「生病了,據說活不過這個冬天。」

  吳明捷聽到也呆了,愣了好一會才慌張的說,「你趕快去,公司的事情你不要擔心,要去多久就去多久。」

  錠者點點頭,眼眶有點微紅,沒說什麼就快步離去了。

  在錠者離去後,吳明捷才深深的嘆了口氣。

  他完全明白,教練和球員之間的關係,有時可以很冷淡,有時卻可以卻亦師亦父。

  近藤教練……

  吳明捷回想起自己的恩師,不禁心頭酸澀。

  如果今天是近藤教練發生了這種事,他可能會比錠者還要慌亂吧。

  他一個人沉吟了半天,終於忍不住翻箱倒櫃找出他收藏已久的信封。

  濱田老師一直有斷斷續續的寫信給他,而其中一封,裡面附上了近藤教練的電話號碼。

  他把信捏在手中,心中有點忐忑。但最後決定離開家中,往有電話的事務所走去。

 

 

 

  #  #  #

 

 

 

  錠者已經很久沒看到自己的教練了。

  當他看到教練時,深刻的「歲月」這兩個字,活生生的出現在眼前。

  教練瘦了一大圈,不再是以前圓潤福泰的模樣,一頭白髮變得有點稀疏。但看到他時笑容依舊,「錠者,你來啦。」

  「教練……」他才開口眼眶就紅了,「……對不起。」

  「沒什麼對不起的啊,」教練慈愛的笑著,「你來看我了不是嗎?還來得及,我還沒死。」

  「不是這個……」錠者艱難的開口,「那年夏天,甲子園。我沒有堅持到最後……真的很對不起……」

  教練凝視著他好一陣子,才嘆了一口氣,「是嗎?你一直很在意啊……」

  錠者猛力的點着頭,但不敢看教練的眼神,怕被發現自己早已紅了眼眶。

  「聽說你在吳明捷的公司上班?」

  沒想到會突然聽到這樣一句話,錠者羞窘的抬起頭來,卻對上教練灼灼的眼神。

  「你不要這麼緊張嘛,」像是為了破除尷尬氣氛似的,教練笑了,「只是剛好和你同期的學生探望我,跟我說了一下你的近況而已。」

  到底是哪個可惡的傢伙講的……

  在心裡罵完那個不知名的友人後,錠者覺得自己該解釋些什麼,但又一堆話堵在喉嚨裡。

  該說什麼呢?自己要如何解釋和吳明捷的關係?就算他願意向教練坦承,但這樣不明不白的關係,連自己都羞於啟齒。

  錠者還在糾結時,教練卻緩緩的開口了,「錠者啊,其實我也一直在後悔當年的事。」

  錠者心一驚,下意識就是道歉,「教練,對不起……」

  「不、不是你的錯──」教練連忙擺手澄清,「是我,我一直在後悔。明明知道你比任何人都不服輸,當時無論怎麼逼、怎麼罵,都應該讓你回到投手丘上的……」

  看著錠者驚訝的表情,教練無限慈愛卻的笑了,「對不起啊,錠者。讓你記了那麼久……真是抱歉啊……」

  「不、不是的……」錠者漲紅臉,「明明是我自己懦弱、是我自己的錯──」

  「錠者。」教練溫柔堅定的打斷,「我才是教練,球場上的勝敗,我要負全部的責任。你就把所有錯都推給我吧,不要再怪自己了。那年夏天……已經過去了。」

  錠者終於忍不住,哭倒在地上。

  是的,他早就知道,那年夏天已經過去了。

  但他還依舊追著吳明捷不放。

  他從未想過,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吳明捷。

  他只是一直心心念念這個人,無論是在南洋的戰場上,還是在截肢時的病床上。

  他一直是這樣熬過來的。

 

  錠者用袖子擦了擦眼淚,面如死灰的對著教練說,「謝謝你,教練。」

  教練像是沒有發現他的異狀,依舊和藹的說,「沒關係的,錠者。你要好好活下去。」

  錠者笑了,但笑意卻未達眼底。「我會的。」

 

  因為就像教練說的,夏天……已經過去了。

 

 

後記:

 

  不知不覺又寫成正劇了(´・ω・`)

  拜託你們在兩人世界談點小戀愛好不好,老是這樣我很累啊Orz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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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北極兔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