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讓你看吧,吳明捷的投球。」
那人這樣說著,但錠者沒有會意過來,「呃……你這是什麼意思。」
吳明捷也不跟他囉嗦,手上剛好有剛剛錠者送的球,直接往某顆樹幹上就砸過去。
球從錠者的臉頰邊滑過,他沒看到球,只聽見嗖的一聲。球打中某一棵樹幹,緩緩落下。
碇者整個嚇到了,「喂!你這個笨蛋!怎麼可以在山上亂丟球!萬一不知道丟到哪裡去怎麼辦。」
「放心,我投的很準。」
吳明捷這樣說,口氣強硬,跟剛剛謙遜的態度完全不同。
「真的還假的啊……」
錠者一邊碎念,一邊跑到遠方樹邊撿起那顆球。把球回傳給吳明捷之後,才瞥看到剛剛樹幹被打中的地方,空出了一個洞,一整片樹皮都剝落了。
怪腕……
錠者心中出現這兩個字,驚訝的看著向吳明捷。吳明捷則是神色輕鬆,露出自信的微笑。「怎樣?還要再來一球嗎?」
吳明捷不由分說的又是一球,投向剛剛樹幹上同一地方。這次碇者仔細看了一下他的姿勢。沒錯,高壓式投法……像隻老鷹一樣,兇猛的壓下來……球速也是快得不可思議……
又是碰的一聲,球打中了樹幹,掉下來滾在地上。
但碇者並沒有去撿球,他呆愣的看著對方。
沒錯,他就是吳明捷。
外表會騙人,球技不會騙人。無論他是黑是白,眼前這個人,就是在當年的夏季甲子園,風靡全場的嘉農的吳明捷。
但他在這裡幹什麼呢?吳明捷怎麼會一身工作服出現在北海道的山間呢?無論在日本或是台灣,最適合他的地方,應該就是球場啊!
錠者覺得自己恍若在夢中,忍不住吶吶的問,「吳明捷,你在這裡做什麼呢?」
吳明捷知道對方已經認出自己了,他只是嘆口氣,「是啊……我在這裡幹什麼呢?」
# # #
吳明捷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。
夢中的他,一開始和隊友一起單純的打著棒球。背景是炎熱、純樸的嘉義。他們的球場,雖然很破很小,但打起來好快樂。
後來,場景變了。他出名了。進去了日本的大學,在草皮養的漂亮精緻的球場打球,隊友不再是球技普通但永不放棄的好友,而是來自棒球各校的菁英。
雖然,這樣也是很快樂的。他可以盡全力測試自己的極限,挑戰各式各樣的強者。
即使他背後不再有著可靠的隊友,可以在他受傷的時候,幫他擋下每一顆的球。
取而代之的是,每個人都在等他出糗,等他失敗。才能夠在他脆弱時,取代他的位置。
所以,他必須很努力、很努力才能留在那個位置上。並且,孤獨一人。
場景再度轉換。
他好不容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,進入了公司的球隊。
他進公司的時候曾經偷偷的想過:或許……就這樣一輩子了吧。
人在異鄉,沒有家人,也沒有夥伴。
只有棒球從來不曾背棄他,他決定一輩子珍視著棒球。
但是戰爭來了,後來連棒球也不能打了。
接到球隊結束的命令那天,他其實沒有太大的反應。還是一如往常的吃飯,上班,睡覺。
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,一切都不一樣了。
他雖然活著,但感覺卻比死了還難受。
一陣冷風吹來,植物的葉子被吹的沙沙作響。吳明捷回過神來。是啊,這裡是現實。而眼前的男人,正是見證過當年他最美好的時光的人。
但這個人,此刻正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他。
果然,和他想的一樣。
吳明捷輕笑了一聲,「對不起,讓你失望了。」
錠者還沒反應過來,「你是什麼意思?」
「我對不起『吳明捷』,」他自嘲的笑了,「雖然大家都麒麟子、麒麟子的喊我,但我只是個普通人……棒球之神或許選中了我,但時代沒有……」
根本不需多做解釋,錠者一聽就懂了。
這個時代幾乎所有人都付出了代價,怎麼可能吳明捷沒有呢?
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,拋棄了球場,努力的在這個完全不適合他的山間做著一份普通的工作?
「吶,嘲笑我吧。」吳明捷突然開口,眼神直接而清澈,「我不是永不放棄的嘉農人,只是個拿著時代當藉口的普通垃圾而已。」
「才不是呢……」錠者一開口就先紅了眼眶。
錠者一瞬間就明白了,吳明捷內心深處,根本沒辦法下棒球的。
所以他才會這樣……永不放棄的責備自己。
他怎麼這麼笨──這麼笨……
錠者整的人蹲在地上,激動的用手摀住臉,不讓吳明捷看到此刻的表情。
去他媽的戰爭。